小小的小书 袖珍图书的收藏
- 作者: 王道
- 编辑: 董方婷
- 来源: 中国金融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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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2-09-19 11:14:58
极其微小的书还算不算是书?我觉得有些袖珍本的书已经超出了阅读的范围,应该列入“书物”的范畴。
我最早见到袖珍版的小书,是在苏州木渎古镇虹饮山房的科举作弊小抄本,简直比小孩子的巴掌还要小。
木渎古镇的出名,源于清代帝王乾隆七下江南,因为其中有六次乾隆帝都以虹饮山房为行宫,并赞曰:“溪山风月之美,池亭花木之胜。”当地景点在布置时就展出了一些古代状元科举考试的内容,譬如这种被称为“夹带”的作弊工具,又叫“小抄”。火柴盒大小的开本,抄写的文字简直就像是蚂蚁的腿脚,如果不用放大镜来观看,是无法看清上面的文字的,尤其是繁体字。据说要抄写这种微小的文字必须使用特制的单根鼠须笔,每个字约为2毫米见方。
这类夹带书一般都是与《四书五经》及其批注有关,有的也是书坊刻印特制,甚至注明“幸未带进科场”,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虹饮山房还有一种丝绸夹带,是用极薄的真丝料子,方形手巾大小。素面正反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共计两万八千多字,内容也都是为了应付古代科举作八股文的内容。这种可以藏掖在袖中或者怀里的夹带,在古代应该不算事稀罕物。但在今天,则属于难得一见的书物了。
有段时间,苏州收藏家藏了一套清光绪甲午年刻印的科举考试用书《经艺备体》,也是袖珍本,开本半个口罩大小,字体如半个米粒小,其中内容多为诗词歌赋一类以及类似《文选》的内容,还有一些前人的科举答卷文章。其实这种在古代称为“巾箱本”,为了便于携带,而不是存心要作弊之用。因此对于这种袖珍版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科举类博物馆为了满足人们猎奇心理,统统把一些袖珍本作为“作弊夹带”是完全不客观的。
新近阅读作家绿茶寄来的《藏书·家:爱书人与他们的理想书房》([美]尼娜·弗洛登伯格著/谢德·戴格斯摄,未读/上海文化出版社2022年7月版)一书,其中一位藏书家尤其爱收藏袖珍本,琳琅满目,并不是为了阅读,的确是把书当成了艺术品收藏了。由此联想到我所收藏的几本袖珍书中,似乎也并不为阅读,更多的是为欣赏装帧形式,还有其印制的特殊背景。
有一次我在收藏家谭金土的老照片馆看到一本小书,只有上册,《四书新编》,放在掌心里握起拳头,几乎看不见书,太有趣了。谭金土作为一位老照片收藏家,也喜欢收藏奇奇怪怪的闲书。说起来,他也是一位作家,并且与作家莫言还是好友。但他对于特种书的收藏,也是值得关注的。于是我就在旧书网上“按图索骥”也买了一本,书是下册。
这本《四书新编》开本仅有大印章般袖珍,四四方方,厚厚一沓。烫金的封面,牛皮质的书衣,三面书口皆是烫金处理。封面的图案为精神抖擞的麦穗,上有金字“宋哲元赠”,并有“民国二十六年”字样。上下册,量了实际开本,只有7.5×7.3厘米,看上去却很精致和气派。
打开封面可见现代派的精装本水印蓝版设计,而扉页又有篆体红印“为国家扶正气、为民众解痛苦”。后来我曾在网上见到这枚木印章,印面刻有“中华冀察政务处委员会宋哲元”,印纽遗失,以上等木料刻制篆字,应该是特为这本书而制。
该书的珍贵之处正在于爱国精神与抗战勇气。宋哲元作为抗日名将里的儒将,颇注重精神与武力相为结合。为抗战大计,他亲自校印经典书籍,赠阅给二十九军将士,据说当时人手一册。为了编辑此书,宋哲元特地拜访“神童子江希张”,因为江希张是《四书新编》的作者。在该书“例言”中写道:“四书是无论如何不可不读的!无论人的年龄如何,无论人的职业如何,人,从农工商人以至于政治领袖……”
该书原版在当时颇为畅销。在征得作者同意后,宋哲元才出资做了袖珍版,可见宋哲元也很注重版权意识。在书中,宋哲元也提及“发扬列圣余绪,充实民族精神。惟富国强兵而已,进世界之大同,肇人类之和平,亦将于此发其轫焉……”
为了便于抗战将士们行军时携带此书,宋哲元特设计成可以把握于手掌之内的袖珍版,且书中增加了孔子和孟子的影像。书中对《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详加论述,通俗易懂。每个章节也有不同的花式纹样设计,以期用国学经典鼓舞士气。原书还有精装纸质函套,可惜完整的书价格太贵真心买不起。
此书虽说是书,但已经超出了一本书的范围,设计用心,中西合璧。尤其使用了细软羊皮、西洋铜版纸、新式铅字印刷、烫金技艺等,完全是把一本书当成艺术品来设计。遥想当年沙场点兵、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环境之下,还有微微书香伴随中国抗战将士,可谓是一种安慰和无尽的勇气之源。
由于此书并非商品书,而且属于非卖品,没有版权页和定价。但是封面上的“民国二十六年”已经说明了出版时间。只是这种精装本在当时造价也不菲,因此流传至今,更是值得收藏。
我还收藏有一本袖海山房出版的袖珍书,开本为8.5×8.5厘米,线装本,石印,版心有鱼尾和书名《宪问》,实际上就是收集了很多前人的应试文章。
查了一下,袖海山房成立于1879年,即清光绪五年。该书房至清末还存在,店址初设于上海三马路福康里,后搬至铁马路宝顺里。这家书房所出有医学、国学、地理、时事、科举工具书等,虽为石印本,但皆精致可读,甚至还有彩印技术。
还有一种工具书也会出一些袖珍版,如字典、词典。我收藏的一本《模范英汉小字典》,布面装,封面印有字称“分半本”,即为半分米,应该是指内文宽度只有半分米,高度则为7厘米。主编兼校对为赵克新。序言为邵飘萍作于上海中英编译馆,时间为1941年。这本小字典作为精装本当时有甲乙两种销售,但是我没有看见具体定价。此书如果不用放大镜是没法阅读的。
我还有一本同样大小的词典,全名为《学生(求解作文成语辨字)四用辞汇》,为上海奔流书店出版。紫色皮革书衣,烫印银色字体,出版于1943年8月。封面标注:常用一万字,成语八千句。在封底则有四句广告语:“版本虽小,巨细俱全,怀中常备,获益匪浅。”在序言中可知,这本词汇出版两个月就再版了,可见销量颇佳,特地增加了一千多个生僻字备查。由此可知,这种小书,制作时也是花了大工夫的。
《藏书·家:爱书人与他们的理想书房》中讲述了一位叫艾伯特的收藏家热衷收藏袖珍书的故事,他收藏有整套的莎士比亚全集,还有契诃夫的故事集,但是都需要用放大镜才能阅读。据介绍,艾伯特还藏有小巧的地球仪,居然藏着十九世纪的《大英帝国地图集》,一个火柴盒里放着一把钥匙,打开锁孔则可以观赏到一位人体摄影师的作品。在外国不但有袖珍书协会,而且还会定期举办展览,艾伯特说:“收藏并不是占有,它是关于寻找物品以及与人相遇。成为收藏家并不需要占有。”
其实国内也曾举办过类似的展览,如《古人掌中书——院藏巾箱本特展》(台北故宫博物院,2018年12月),其中就有宋代到清朝时期的“巾箱本”,又称为口袋本、掌中书。
如果要追溯这种开本小巧的“巾箱本”历史,最早可追索到《南史·齐衡阳王钧传》,其中有记:“钧尝手自细书五经为一卷,置于巾箱中,以备遗忘,曰‘巾箱中有五经,于检阅既易,且一更手写,则永不忘。’ 诸王闻而争效巾箱五经,巾箱五经自此始也。”
“巾箱本”初始几乎都是古代经典,例如四书五经之类的,后来渐渐延展开来,也有更多种类的图书加入。到了晚清宣统年间,还有铅印本的《识字教授书》出版,而且不少巾箱本还配有木盒或者精美函套。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朝鲜、日本在出版中国古籍类书时也有巾箱本的出现。
由于不少巾箱本是出自皇家特制,或是私家刻印和装帧,因此用纸、用料都会很用心,如能保存至今,一定是值得收藏和把玩的艺术品,当然价格也不会太便宜了。
我有一次在旧书店里看到一本极其小巧的袖珍书,翻开内容是鲁迅诗集,大概是20世纪60年代初期特制的,很可爱,可惜没有收下来,至今感觉是憾事。
1943年发行的微型学生辞典。
《藏书·家》一书插图。英文版袖珍书。
抗战时期的袖珍版《四书新编》。
(责任编辑:董方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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