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树日记
- 作者: 红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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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4-23 16:58:43
狂树日记
谷清波
某年二月某天,周日,阴天。
一天早晨,“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一阵读书声把我惊醒了。店主的儿子今年上高二,周日早早地被揪起来背书,那好像是屈原《离骚》中的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盒长着细长腿的香烟,扛着电锯,仔细打量我,笑眯眯地。
某年六月的一天,阳光明媚。
我感觉今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店主开门出去遛狗时,那条狗一直勾着头看我,我的右眼跳了好几下,头顶两只乌鸦飞来飞去,叫得我心烦意乱。
十点左右,我左边的一家理发店里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光头,红光满面,细腿,肚子好像妊娠七八个月的样子,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镜子摸着脸说:你不让我露脸,我不让你露头。我暗暗思忖,这是什么话?男人说话时,店主还偷偷盯了我一眼。我似乎有点懂了,料峭的寒风里,我汗流浃背,双腿发软。但我又安慰自己是不是多虑了,这男人要是上树,谁承受得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就是要碰瓷。
某年八月某日,雨。
这两个月,疫情好像又加重了。一场大雨过后,满街都是水,寂寂的大街上,几个人影鬼魂一样在水里晃来晃去。“这棵树疯了”,一个人指着我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但我又听得明白,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言之凿凿,我无可辩解,思前想后,我明白了:萎靡的同伴一个个长得不是前仰就是后合,相比之下,我玉树临风,绿树成荫。这是羡慕,这是嫉妒,不,这是恨,那简直是一定的。我擦了擦因疫情病毒而模糊的双眼,我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我身后没挂招牌的店的店主,听朋友说他刚刚搬来,之前他的店前寸草不生。
某年十一月的某天,秋高气爽。
人间的事儿太复杂,真的好难懂,不过,打拼这么多年了,道上的规矩我还算懂:你可以活着,但不能太过张扬,要低调,做树,尤其是行道树要低调,你老站在我前面,我已经忍无可忍,你挺拔,你枝繁叶茂,我的“脸”往哪放?做树,尤其是一棵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道上的树,对自己的秃顶要安于现状,对佝偻的身躯更不能自惭形秽,道上的世界就是这样。
还记得,上道前在家的日子,那时我还年青,心中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上道一直是我多年的梦想,整齐的列阵多威武,还能阅尽人间繁华。刚上道时,姥爷就语重心长地给我讲,道上虽好,但也凶险重重,一生一世伴着刀光剑影,道上有“利”刃的较量,道上还有“情刀”纠缠不清。年轻时,要多做事少说话,逢事多请教,待人要友善热情。
某年十二月某天,阴。
天气越来越冷了,周围的人似乎都脾气越来越暴躁,据说是疫情过后生意难做,收入越来越少。为此,我事事小心谨慎,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我也想,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整个上午都能清楚听到远方传来的电锯声,那声音真的让人心神不宁。下午,刚吃完午饭,一个嘴里叼着香烟的老汉,咬着牙,活生生地把我腰斩。说是来年发新芽,更嫩,枝叶更茂盛好看。哎——谁信?苟延残喘中,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庆幸自己不是人,要不然………
真的,我好庆幸自己,不是人。
腊月某日,冬夜,大雪纷飞。
我,一棵行道树,断头后的树桩如空洞的眼,望着夜空。
气息微弱地,我拖着颤抖的声音,请教右边那棵老树:为什么没把我斩树除根?
老树若有所思:
砍头不要紧,
只要不除根。
为有树坑在,
还有后来人。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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