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我们沉默不语
- 作者: 蒲末释
- 编辑: 程艳红
- 来源: 《品读》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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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三岁那年,跟人打架,被学校劝退。班主任叫来了我爸,让我爸带我回去反省几天,我爸就真的把我领了回去。
第二天,我爸就带着我跟他去工地,搬砖。他说,搬一天,算一天的工钱。我听说有钱拿,答应了。
在搬到二十多块砖时,就彻底搬不动了,只觉得后背冒虚汗,整个身子都飘飘然的。我只得找了一棵樟树靠着枝干坐下,微风吹拂着脸,凉快了许多,我眯着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我都没说话,我爸问我几句,我也都是嗯嗯啊啊。一直到晚上我爸跟我结工钱时,我才缓过神来。我爸问我明天还去吗,我想都没想就说:“去!”
第二天上午,搬到一半,肚子咕噜叫,趁我爸不注意我又溜到了樟树底下,那天上午风很大,太阳却比前一天烈许多,工地外围的沙地泛着刺眼的光,我在树阴下坐了半个钟头,还是汗如雨下。
《工地现场》陈易嘉 7岁 选自《少儿画苑》国际少儿书画大赛
下午搬了一会儿,浑身又没了力气,汗珠从额头流了下来,遮着睫毛,眼睛睁都睁不开。从来没有晒过这么大的太阳,我觉得大地在旋转,紧接着整个人朝前倒去。模糊中,听到我爸喊我的名字,我想应一声,却开不了口。
我爸把我抱到樟树下,使劲地给我扇风,喝了几口水,我再睁开眼睛,他又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个面包,塞到我嘴里,我们在樟树下坐着,我爸问我:“明天,你还要来吗?”我想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说:“来,有吃有喝,为什么不来。”我爸笑着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从工地旁的马路上开来了一辆小车,扬起一阵灰,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包工头,挺着个大肚子,昨天中午来过一次,还大声嚷着:“工程要加紧!”当时没多少人听他说话,有的还撇着嘴骂他压工钱。他身边那人穿着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带着墨镜,手里拿着皮包,一下车就使劲咳嗽,包工头对他毕恭毕敬的,想必是老板。
我跟着我爸,准备过去继续搬砖。戴墨镜的,把我爸喊住了,他大步走了过来,摘了墨镜,有些不屑地问道:“你不干活,坐在那干嘛?”那语气像极了让我退学的那个校领导,我爸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有些支吾地说着:“太热了……”没等我爸说完,那人就扇了我爸一巴掌,我只觉得周边都沉寂了下来,那一巴掌声音清脆,我想不了太多,往前冲了过去,却被我爸拦在身后,他低声跟那人说着:“对不起。”
我有些失望,我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要跟那人说对不起,从我爸身后挣脱开来,拿起手边的砖头朝戴墨镜的砸了过去,没有砸中,被他给躲开了。他有些暴跳如雷,用手指着我爸的鼻子大声吼着:“滚,你明天不用来了,都给我滚蛋。”说完啐了一口痰。没等我再捡起砖头时,我爸就把我拉开了。
回去的一路上,我爸都没说话,我侧着身子,看到他的右脸,黝黑中透着消散不去的红,那团红色,比头顶的太阳还要毒辣,我第一次体会到心脏的部位抽痛着。
回到家后,我妈问起我们怎么回来得比昨天要早,我没说话,独自回了房间,晚饭也没吃,我爸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应。他跟没事人似的,和我妈说着些家常。
那一晚上,我都没睡着,凌晨的时候,我爸来我房间一次,捏了捏我的胳膊,出去的时候,轻轻地把门给带上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收拾了课本,跟我爸说:“我回学校了。”
他就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奔往学校的方向,那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
清晨的风特别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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