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是摧毁艺术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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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5-06-01 16:42:54
不知是偶合抑是别的因缘,一种画体的形成往往在时代甚为动荡之后。在中国图画史上,山水和花鸟——这两种几乎可以代表中国绘画的制作——都使我们非常容易意识到它的发达是如此。汉代有400余年的安定,经过三国两晋而有山水画;隋代结束了一篇滥账,接着唐代安定了一个长时期,安史之乱,把唐代亏损了,花鸟画即正式成立于这个时期。迨僖宗幸蜀,许多文化人跟随着到了四川,这一移动,蜀道固刺激了山水画的发达,同时以滕昌、刁光胤之入蜀,不久——五代的后蜀——以花盛驰名的成都,便产生了花鸟的大家黄筌父子,孔嵩及丘文播兄弟,他们俱是受着刁光胤的指挥。尤以黄氏,所谓能“损益刁格,遂超师艺”,在花鸟画,不但扩展了题材的领域,并且奠定了一种特殊的样式,这便是后世“钩勒花鸟”——即先钩勒,后敷色彩,最初的孕成。
那时候,画家的中心地点,除成都外,尚有南京。南京自李升并楚(长沙)吴(扬州)闽(福建)三国而后,和山水一样,江南美丽的大自然陶冶了一位足与黄筌颉颃的大家,叫做徐熙,创立所谓“意不在似”的画法——即不加钩勒的没骨体。从地域言,他知道黄筌虽同出于长江流域,然实际黄筌是承续着黄河流域的旨趣。这两种形式恰如山水的金碧和水墨一样,构成的基本元素是绝对不同的。画面上所表现的情感也自不同,所以史家有“黄家富贵,徐氏野逸”的评语。
这两条材料、技法、样式各各不同的路线,大体可以说一直到今天都还支配着整个的花鸟画。在宋代,支持钩勒画法的有画院,但在野的画家则多采徐氏的没骨,虽后来也有折衷派如“画花点叶”之类,从纵的系统看来,还是“不入于杨,则入于墨”的情势。
花鸟的演进及其变化,技法和样式的范围,固无疑地决定了一切,然而时代总是最高的权威者,南宋以后,也随着绘画的各部门相当地变了质,于是本从写生而来的东西,就不免和山水一样更视形似如无物了。最有名的故事,如苏东坡、倪云林的画竹,郑所南的画兰,石涛和尚的画梅,把萧萧幽静劲峭的描写,使它在道德上添加了浓厚的担负,这原是无可厚非而且值得珍重的,不过自此时期起,所谓性灵的发挥,暴露了不可掩蔽的弱点,好像钩勒是打倒了,以野逸自悦的没骨折枝,也中了某类型的毒,明清以后陈陈相因,不是四君子,便是三友。当这时候的山水,固藩篱日厚,闭庾了不少画家,但花鸟又何尝不如此。
花鸟画这样的沉沦,不知何故,似乎并没有如何被人注意,不像关心山水画之多,我想这或是明清之际,白阳、板桥、冬心、八大诸名贤特别努力的原由。恽南田本致力于“画花点叶”的,而世人无不称道他的山水;以功夫学力天才人品如南田者,尚难邀赏音,可见曾成为中国花鸟画主干的钩勒样式,是怎样的衰歇,怎样的不值钱!
自近数十年来,因为社会、经济、思想,乃至生活上的种种变迁,艺术上显然也在赶紧改头换面,使能与商品市场相适应,不但要科学化,而且要标准化,在这种趋势之下,所谓“美”——一种崇高伟大、精神充沛、足以感人的美就完全被美国印的法币所替代,我们看不到谨严精妙的东西了。同时我们颇以为死去的若干画家,往往经年累月经营一幅画的行为最笨不过,最无出息!花鸟画家如金冬心,总算是一位大量生产的人,乾隆二十七年他忽然到汉口去玩,谁知用完了钱,于是在旅馆里就结束了他宝贵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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