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平顶山分会成立10周年工作回顾 【一百二十八】

  • 作者: 郭进拴
  • 编辑: 王翔
  • 来源: 会员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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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4-09-29 08:37:41

  郭进拴|报告文学的春天来到了——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平顶山分会成立10周年工作回顾 【一百二十八】


  周大新,1952年生于河南邓州,1970年从军,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人民文学奖、冯牧文学奖、茅盾文学奖、老舍散文奖、“中国好书”奖、中国出版政府奖等。有《周大新文集》19种21卷问世。现居北京。日前,茅奖作家周大新推出了长篇新作《洛城花落》,将笔触聚焦于中国版的“婚姻故事”。他用“拟纪实”的手法,从一个媒人的角度,用四次离婚庭审的忠实记录,讲述一段婚姻故事中的风花雪月和一地鸡毛。

  男女主人公一个来自山东,一个来自河南,均毕业于985.通过相亲,二人在北京相爱,奉子结婚。工作压力、买房压力、孩子教育、老人赡养……婚姻所有需要面对的问题,一下子冲到两个人面前。然而,两个人不怕,他们跟所有人一样,用努力工作、用相亲相爱化解现实的压力。“洛城花落”,书名意象源自欧阳修那首名为《玉楼春》的诗。更多的人熟悉那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其实接下来的几句更让人伤感:“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以这样的意象结构书名,蕴含着爱情凋落,有情人分离的悲剧意味。这悲剧的核心,其实也暗含着女性成长的代价。

  有生活鲜度,有历史厚度,有现实深度,是周大新这部以“婚姻”为关键词的长篇小说最突出的特点。周大新借两个人的婚姻,把笔墨延伸到历史上婚姻中的女性成长和男女平等这些老问题。在新的故事、新的人物形象刺激下,老问题又重新焕发了新的活力。

  文学评论家李敬泽认为,《洛城花落》让人想到福楼拜的《情感教育》,这是一部中国人的情感教育小说。不是小说家要教育你,或者教育我们的那种教育,而是小说家用一个故事,带着我们每个人进行情感的自我教育。在这个婚姻观念多元和冲突的时代,这种情感的自我教育是非常重要的。

  在中国当代文坛上,周大新一直是勤奋诚恳的作家。他喜欢历史,更关注现实;他书写家乡,更书写时代;他为现实提供最宏阔的概括,更为小说寻找最佳的结构。尤其是从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湖光山色》开始,他以每三年一部长篇的节奏,扎扎实实地履行着一位作家的使命和责任。

  到这部《洛城花落》,周大新恰好完成了十部(十三卷)长篇小说。其中的《走出盆地》《第二十幕》《战争传说》等等,在读者中都有广泛的影响。而近些年的《曲终人在》《天黑得很慢》,更是在“虚构”和“非虚构”之间,建立了一座桥梁,让小说和生活同步,把读者拉向舞台,和人物一起演绎生活的故事。

  据悉,《洛城花落》是周大新的长篇小说“封笔”之作。在这部告别作品中,他选择了世间最普通也最复杂的“婚姻”作为故事载体,将时代、现实与人的复杂关系包裹进来,用“家庭”这个社会的细胞,来呈现生活的光怪陆离。周大新自2008年以《湖光山色》荣膺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后依然笔耕不辍,平均每三年左右就会推出一部新的长篇小说,而且这些新作的题材还在不断拓展,更加聚焦当下社会民生热点,比如《曲终人在》关注的是“反腐”,《天黑得很慢》则聚焦于中国已经到来且日渐突出的老龄化社会建设;在告别不平凡的庚子而迈入充满希望的辛丑之际,周大新又推出了探讨男女爱情婚姻问题的新作《洛城花落》。

  在《洛城花落》这部被称为“中国人的情感教育小说”中,周大新先是以一个“月老”的口吻,叙述了一段姻缘的从何而来,继而用“拟纪实”的手法,通过法庭对这段婚姻濒临解体四次开庭的庭审记录,如实呈现出控辩双方对此的不同认识及看法。说实话,这段姻缘的起承转合并不奇葩,相信大家在日常生活中听到的或看到的远比这要更加富于戏剧性;大新在编织这个故事时也偶有欠周密之处,庭审过程中双方辩护人的陈述更时有冗赘之嫌。因此,就故事本身而言,《洛城花落》说不上有多么出彩,但作品提出的问题及留下的思考却无疑是十分重要和耐人寻味的。

  《洛城花落》的叙述者“我”是这桩婚姻的“月老”,作为双方各自父亲曾经的战友,彼此间私交又甚笃。因此,这桩婚姻有了“我”这个了解双方家境与人品的“月老”从中牵线,在彼此开始交往之时就多了一重知情,少了一些盲目,理论上也可算是婚姻中保险系数甚高的一种;男主人公雄壬慎来自河南,女主人公袁幽岚则出生山东,双方家境虽说不上富足,但也衣食无虞,彼此水准都差不多,可算得上是另一种“门当户对”;俩孩子均毕业于名声显赫的985高校,毕业后都顺利留在了帝都,各有一份虽说不上富足但也还算体面的工作。在“我”的撮合下,俩人在北京从相识、相知、相爱到最终奉子结婚。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也还称得上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自由恋爱、两情相悦的小家庭还没到人们常说的婚姻“七年之痒”时居然就要面临解体的危机,而且还直接一纸诉状闹上了法庭。

  这是为什么?

  《洛城花落》虽也完整地呈现出这段姻缘始末,但重点却是落在探究导致他们婚姻危机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作品的思辨性远大于其故事性。在我看来,这也恰是周大新这部长篇新作的价值之所在。

  在当下社会各种婚姻危机中,工作压力、买房压力、孩子成长、老人赡养、移情别恋等常常成为导致婚姻最终解体的一些重要诱因。这些几乎是多数新婚家庭都需要直面的问题在周大新笔下都没有被回避、被美化:壬慎和幽岚这两个外乡人所组成的新“北京人”之家所要面对的“妻子、孩子、票子、房子和车子”这现代“五子”问题一个也不少,孩子已经五岁,一家三口却依然还要挤在与他人合租的那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从老家过来帮他们看孩子的岳母只好将床安放于共用的客厅中,在床周围拉上布帘子勉强栖身。所幸的是,即使面对这样的生活窘状,小俩口日子依然过得也还算有滋有味,妻不物质不庸俗不嫌夫穷;丈夫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还干着一份兼职,剩下的时间就是一门心思勤奋写作多挣稿费。遗憾的是,没有被日常生活种种艰难所压垮的这对青年夫妇最终依然深陷互相怀疑猜忌的泥淖而难以自拔。尤其是幽岚面对丈夫突如其来的冷淡,更是由猜疑直至转化成“原告”,一步走进了离婚的法庭……

  由此可见,在《洛城花落》中,周大新更关注的显然是人在感情这个难以言说领域中的微妙变化。作品中呈现出的这场婚姻危机清晰地显示:生活的艰难远不如信任缺失更有杀伤力,壬慎和幽岚的经历便是如此。

  在《洛城花落》后半部分,即壬慎和幽岚离婚案四次庭审、尤其是前三次的庭审实录中,读者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法庭上那种刀光剑影、女强男弱的基本格局:作为原告的幽岚伶牙俐齿、刀刀见血,一副欲将婚姻失败的原因全部归咎于男方的阵势;而被告壬慎则完全处于消极防守的被动状态,不是小心翼翼地解释就是态度虔诚地认错,力欲挽回这段姻缘是他的全部表情。尽管如此,透过这些表面上的水火不相容,相信读者还是能够捋出一条双方从怀疑到猜忌到决裂之旅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路线图。

  如前所述:壬慎和幽岚的这段姻缘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自由恋爱、两情相悦,但细读文本又不难发现在这二人组合中,双方在心灵上那种平等的匹配还是自觉不自觉地有所缺失。壬慎始终处于相对弱势的位置,或许是因为自己皮肤黑,或许是因为自己不能给妻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或许是格外珍惜自以为来之不易的这段婚姻,因而在与幽岚的相处中总是显得小心翼翼格外谨慎,自己有事特别是负面的事更是不敢对妻子坦率直陈;而幽岚的心思又显然不及夫君那么缜密,性格上总体更要阳光率真一些,平日里虽大大咧咧,未必在乎细节,但女性天然的相对细腻与敏感又使得她对丈夫的任何变化都不会浑然不觉。这样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平等”之根自然来源于壬慎骨子深处的那种自卑或不自信,再加上幽岚总体上的粗线条,因此一旦彼此间有了缝隙,男性不敢言,女性更不容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当壬慎第一时间将自己不幸意外染上艾滋病的遭遇对幽岚和盘托出,既不是悄悄地去找自己的女性同乡大夫医治,也不是刻意回避妻女以防传染给她们,幽岚会因此而断然提出离婚吗?遗憾的是,现实从来就无法假设,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时,裂口已然形成。此情此景,伤口虽可缝合,但疤痕却已是去之不掉。

  尽管《洛城花落》以幽岚发出“天哪!庭长,快派人去救他呀……”这般撕心裂肺的呼号而戛然而止,但我们继续不妨大胆想象下去:即使壬慎被救了回来,即使幽岚撤回了诉讼,这两口子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即使日子还在继续,那法庭上的相互攻讦字字刺骨句句诛心,能不在双方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可见,当婚姻走到了这一步,无论结局如何,且不说是否死亡,质量必然大打折扣毋庸置疑,尽管现代社会法律为保护婚姻还设置了“离婚冷静期”这样的缓冲区,但能被“缓冲”的恐怕还只能是婚姻之形式却未必能抵达双方之心灵。

  上述这样一番论证其实就正是周大新《洛城花落》这部新作的社会价值之所在。据国家民政部披露:2018年我国一方面有1010多万对新人结婚,另一方面又有380多万对夫妻离婚,离婚与结婚之比为38%。面对如此不低的离婚率,《洛城花落》其实传递出一个十分朴实的道理:爱情需浪漫,婚姻更需学习与经营,其内容则不外乎平等、坦诚、理解与包容。这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许多有关婚姻的“秘诀”往往要到离婚的法庭上才令人幡然醒悟,从这个意义上看,《洛城花落》何尝又不是一部小说版的“婚商学”呢?“封笔”就是告别。告别总让人不免感伤。我们见过球星告别赛场、歌星告别演出的场景,观众依依惜别甚至泪水涟涟。大新当然不是告别文坛,他还会有其他新作奉献给读者,因此我们不必为此心怀伤感。

  《洛城花落》是一部讲述当代青年爱情婚姻的小说,是探讨爱情婚姻形式的小说。女方袁幽岚、男方雄壬慎的父辈都是“媒人”当年的战友,是生死之交或挚爱亲朋。在了解了两个青年的情况下,“我”积极撮合袁幽岚和雄壬慎的恋爱,最终结为连理。袁幽岚天生丽质,形象、专业和家庭条件都优于男方雄壬慎,雄壬慎出身农村,家境贫寒、相貌平平。通过接触,袁幽岚接受了雄壬慎。但出身的差异已经为他们的婚姻埋下了隐患,婚后蜜月般的生活让两个年轻人幸福无比。他们证明着托翁“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的名言,可接踵而来的便是下半句:“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先是摩擦,然后冷战,最后对簿公堂。这几乎是所有婚姻破裂的基本程式。但是,《洛城花落》的不同在于,袁幽岚和雄壬慎情感的破裂,是在公堂上呈现的。袁幽岚先提出离婚,雄壬慎不同意。然后双方聘请了律师对簿公堂。小说的这一设置独具匠心。婚姻状况是个人情感最私密的领域,别人是无从知晓的,除非是叙事方式的全知视角。为此周大新用了“后叙事视角”,或者说,读者不了解内情,甚至当事人也不完全了解内情。他们的婚姻状况,是在 “四次开庭”中逐渐呈现出来的。第一次开庭,袁幽岚一口气提出了14条离婚理由:“缺乏诚信”,身高1.81米是谎言;懒惰透顶不做家务;待人小气吝啬;个人卫生极差;对女方父母缺乏尊重;对孩子缺乏责任心;反对女方参加正常的社交活动;男方父母偏心;对个人身体发胖放纵;妹妹“啃哥”;个人修养差,爆粗口;老家亲戚骚扰正常生活;胆小恐高,灯泡坏了都不敢换;重要日子从不送礼物。袁幽岚言之凿凿理直气壮,辩护律师也义正辞严支持离婚。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缺点大多数男人几乎都有,如果因这些理由成立而离婚,那大多数婚姻都岌岌可危。第二次、第三次开庭,虽然有深入,但都不到非离婚不可的程度。这些讲述并非可有可无,它让我们看到了日常生活的基本样貌,贫困、习惯、修养等,都会为婚姻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关键是最后一次开庭,袁幽岚说出了离婚的致命理由:雄壬慎有婚外恋嫌疑,他与高中同学黄旻懿曾在一个私密空间单独待了40分钟;因此,雄壬慎23个月不履行丈夫义务,袁幽岚近两年时间没有性生活。雄壬慎对此全都承认,并无辩解。庭审的后果可想而知。就在法庭要宣判结果的时候,雄壬慎借口不舒服去医院,留下了一封信,希望“媒人”代为宣读。其大意是:接受宣判离婚,不再上诉。可他有话要说:在一次他们共同旅游途中,他们曾路遇一对自杀的夫妇,救助过程中雄壬慎浑身沾满了鲜血,这是一对患艾滋病的夫妇,他们没有颜面苟活于世。后警方告知,让雄壬慎迅速检查身体。慌乱不已的雄壬慎只好找到做医生的同学黄旻懿商量,结果是雄壬慎被感染了。这是他不敢亲近袁幽岚和孩子的真实原因。最后一次开庭,雄壬慎挽救婚姻无望,留下一纸文字做最后的陈白。袁幽岚如梦方醒,雄壬慎被放逐于小说之外生死未卜。

  这是一部极具现实感和时代性的小说。周大新将长篇小说封笔之作深入到人类生活的最深处,也是最隐秘的领域,以奇特的构思走向私密生活和私人情感,不仅使小说具有极大的可读性,同时隐含了现代人在日常生活和情感领域的危机,探讨了这一领域不可穷尽的神秘性和多样性。袁幽岚和雄壬慎的婚姻犹如一面镜子,照出了当下青年婚姻的某种状况。因此,《洛城花落》是一次大胆的实验和探险。它探讨的情感、性爱、婚姻形式、门户、相貌、物质生活与情感生活等等,确实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小说中作为历史研究学者、也是当事人的雄壬慎,毕业后即确定个人研究题目“离婚史”,在小说中是一个隐喻,也是小说走向的暗示。具有仿真意义的“法庭”,由于不同身份人物的参与,也表达了不同阶层或人群的婚姻价值观。男女的聚合史和分离史是永恒的主题。周大新对这一主题意犹未尽,显示了他作为一个杰出作家对文学、对小说理解的深度。他对这一领域的时代性、新知识、新困境的发掘,令人耳目一新。另一方面,无论人在情感领域遭遇了怎样的新问题,他坚信人性的柔软犹在,人性的善永在。这就是周大新对“永恒主题”变与不变的理解。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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