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吃饭有时很像结婚,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吃讲究的饭事实上只是吃菜,正如讨阔佬的小姐,宗旨倒并不在女人。
把饭给自己有饭吃的人吃,那是请饭;自己有饭可吃而去吃人家的饭,那是赏面子。交际的微妙不外乎此。反过来说,把饭给予没饭吃的人吃,那是施食;自己无饭可吃而去吃人家的饭,赏面子就一变而为丢脸。
有一种人的理财学不过是借债不还,所以有一种人的道学,只是教训旁人,并非自己有什么道德。
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假使人生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具有书评家的本领,无须看得几页书,议论早已发了一大堆,书评一篇写完交卷。
“致身于国”、“还政于民”等等佳话,只是语言幻成的空花泡影,名说交付出去,其实只仿佛魔术家玩的飞刀,放手而并没有脱手。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世界上大事情像可以随便应付,偏是小事倒丝毫假借不了。譬如贪官污吏,纳贿几千万,而决不肯偷人家的钱袋。
我们对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可以想象它酸,很有可能想象它是分外的甜。
一个人,到了20岁还不狂,这个人是没出息的;到了30岁还狂,也是没出息的
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何必要去看看那只下蛋的母鸡呢?
我们称那位衣着暴露的S小姐为“局部真理”,因为真理都是赤裸裸的。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将自己的创作冲动误解为创作才能。
世界上没有自认为一无可爱的女人,也没有自认为百不如人的男子。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来华访问时想见他,他说:“跟她不是一路人,见了面没话说!”
不受教育的人,因为不识字,上人的当;受教育的人,因为识了字,上印刷品的当。
据说每个人需要一面镜子,可以常常自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能自知的人根本不用照镜子;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有用。
天下就没有偶然,那不过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
猪是否能快乐得像人,我们不知道;但是人容易满足得像猪,我们是常看见的。
侯营长有个桔皮大鼻子,鼻子上附带一张脸,脸上应有尽有,并未给鼻子挤去眉眼,鼻尖生几个酒刺,像未熟的草莓,高声说笑,一望而知是位豪杰。
我们希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
笑的确可以说是人面上的电光,眼睛忽然增添了明亮,唇吻间闪烁着牙齿的光芒。
一句话的意义在听者的心里,常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声息全无,直到“喵”的一叫,你才发觉它的存在。
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快过的决不会永久;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地自相矛盾。
把忍受变成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最大胜利,灵魂可以自主,也可以自欺。
偏见可以说是思想的放假。它是没有思想的人的家常日用,而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假如我们不能怀挟偏见,随时随地必须得客观公平、正经严肃,那就像造屋只有客厅,没有卧室,又好比在浴室里照镜子还得做出摄影机头前的姿态。
我们希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
天下只有两种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挑好的吃,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照例第一种人应该乐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好的;第二种人应该悲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坏的。不过事实却适得其反,缘故是第二种人还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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