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与《经七路34号》

  • 作者: 郭进拴
  • 编辑: 王翔
  • 来源: 会员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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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3-12-04 14:53:31

       日前,我有幸收到了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何向阳亲笔签名的南丁新著《经七路34号》,我一连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精心细读了这部南丁先生用行动和生命执著书写的近20万字的作品。
       南丁先生不但用文字书写,他也在用行动和生命书写,他自己就是一本厚重的大书。他有着高尚的人格魅力,有着阳光般透明的品格,他酷爱文学艺术,也热爱生活,有温度、有态度、有情趣、有风骨独见。他的一生都本色地活着,活出了自己真实而有尊严的人生。今天,我们在这里不但是讲述他、怀念他、纪念他,更应该学习他的精神,他的人格。
       由南丁创作的长篇纪实文学《经七路34号》在《中国作家》首发后由河南文艺出版社编辑出版,全书近20万字,作品从南丁18岁参加河南省文联的筹建一直写到2016年,由于作者去世作品未能完结。《经七路34号》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全书显示出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是其通达的人生智慧和小说家的艺术智慧充分结合的作品,作品所彰显的为了文学事业而坚持始终的理想尤其动人。
       南丁是河南当代文学60多年发展历程最完整也是最重要的亲历者和领导者之一。他52岁起担任河南省文联主席、党组书记,主持创办了《莽原》《散文选刊》《传奇文学选刊》《故事家》《文艺百家报》《专业户报》《当代人报》等多种文学报刊,培养了一大批中青年作家,对新时期“文学豫军”队伍的成长壮大发挥了关键性作用,为河南文学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就连我这个放羊娃出身的农民作家,也得到了南丁老师的大力支持和亲切教诲。1984年9月,我给南丁老师写信说我们要成立临汝镇农民笔会中心,创办《乡音》报,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时任河南省文联主席、党组书记的南丁老师发来的贺信:

       祝贺你乡成立起笔会中心,并创办《乡音》月报。希望在乡党委和乡政府的领导下,把工作做好,活跃农村的文化生活,培养文学作者,踏踏实实地做好工作。

祝工作顺利!

              何南丁   张有德



       我把这封贺信发表在了《乡音》创刊号的第一版,在我们临汝镇引起了轰动效应。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省文联的主席还真的会给一个乡级小报亲笔写信祝贺。      

       1987年,我到临汝县文联编《风穴文艺》,我又一次来到郑州,亲自到何主席办公室拜访。当我说明来意,何主席当即挥毫命笔,浓墨重彩地题写道:

       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

       题赠《风穴文艺》

       南丁

       1987年5月12日

       再后来,在南丁老师主持下,由河南省文联主管主办的《当代人报》创刊,南丁老师任主编。在创刊号的第二版以一个整版的篇幅发表了我与陈建国合作的报告文学《汝州新星》,并被收入多部选集。南丁老师还多次为我们的《风穴文艺》协调解决办刊经费。经南丁老师极力推荐,我与屈江北老师合写的大型古装戏剧本《杨六郎造酒》也在《河南戏剧》杂志发表。南丁老师还亲自为我颁发了河南省首届优秀文学组织工作者奖获奖证书和奖金,对我鼓舞很大。

       1989年春夏之交,我们汝州市要举办第二届牡丹文学笔会,我和时任汝州市文联主席张进才到郑州与汝州老乡徐慎老师一起向他汇报,南丁老师亲自动员省文联所有报刊的主编到我们汝州参加了这次规格空前绝后的盛会,主编们亲自面对面、手把手地教我们汝州的作者写作、改稿,推出了一批精品力作。为培养文学汝军奠定了基础,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在《经七路34号》对张一弓这样评论道:80年代几乎可以说是张一弓的年代,他的《犯人李铜钟的故事》、《张铁匠的罗曼史》和《春妞和她的小嘎斯》连续三届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黑娃照相》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然而,曾经红得发紫的张一弓却几乎沉寂了整个90年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一弓身材比我略高,也就是1米75之上吧,也上不到哪里去。年岁比我略小,也是66周岁了。66岁的1米75的张一弓,走起路来依旧保持着昂首挺胸身材笔直的姿势,显得年轻,在夏天,就能看出他身材保持得还是不错嘛。头发仿佛是比年轻时稀疏了些,好像尚未发现白发,眼镜一戴,脚步依然轻捷,前后左右看,还是有男士风采的。一弓跳舞跳得好,专业水平。也爱唱歌,我听到的就是《三套车》《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偶然还有《在乌克兰辽阔的原野上》,也就是这几个曲目了,情绪表达还算准确,艺术表现则略显业余,但有一点好,人家不怯场,叫唱就唱,我看出来,他特想唱。多是朋友相聚的场合,对酒当歌,借歌宣泄,管它专业业余。
       河南文学终身成就奖获得者、著名作家南丁在85岁时推出了最新作品集《半凋零》,引起省内文学界广泛关注。李佩甫、田中禾、何弘、张宇、乔叶、张鲜明、冯杰等近30位作家、评论家曾在省文学院对南丁以及这部作品进行了深入研讨。
       南丁在上世纪80年代担任省文联主席,与一批优秀作家开启和奠定了河南文学的强势之旅。《半凋零》共收录南丁所写的散文、随笔、评论、序言等文章67篇。尽管体裁不同,但这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的主题——描写南丁记忆中的朋友。书中不仅有徐玉诺、苏金伞、常香玉、李佩甫、张宇、田中禾、张一弓、乔典运、孙方友等河南文艺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也有不被人熟知的作家和他的朋友,这些人物有的在世,有的已经去世,正如作者所说:“朋友、亲人,暖我人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朋友半凋零,亲人半凋零,我的生命也就半凋零了”。而创作这部集子,南丁说自己是为了“记录一段历史,缅怀一段岁月”。
       研讨会上,大家纷纷回忆了自己与南丁共事、交往的故事,感慨时光流逝。与会专家认为,《半凋零》十分具有文史价值,记录了中原最杰出作家的奋斗与收获,描绘了河南文坛的沧海桑田,将一个个河南作家、艺术家用文字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表达的是时间与人生的大主题。整部作品感情真挚,令人温暖;这些文字格调高雅,语言艺术风格自然,不矫揉造作,有一种建立在深刻基础上的质朴感。
       而通过这些文字,也让大家更深地了解了南丁是一位正直、善良、有人文情怀的作家。他与人为善,不说假话,对后辈提携,对同事宽容,人情味极浓,体现了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纯粹状态,传承着我国知识分子的优秀传统,是河南文学界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
       在散文里,小说家是藏不住的。他们把自己和盘托出,与真实的灵魂照面。《和云的亲密接触》这本散文集呈现的就是老作家南丁的真实的灵魂。这些作品是其五十九年的经历见闻,有感而发。文字不虚妄,性情不做作,思想不雕琢,本色不掩饰。 老作家南丁的全新散文集,也是他生前的最后一部散文集。很早的写于1957年,最晚的写于2016年,作家从青年到老年,五十九年以来的经历和见闻,皆因当时的喜怒哀乐有感而发为文字,共计62篇,分为5辑:山水、大地、人间、人物、杂拌。作家写景、叙事、状物、描人、抒情、议论,游走山川,关注现实,时见会心独到的精彩之论,文字中凸现了一位执着的思者智者,并形成了南丁散文的特点:真情实感,有感而发,决不矫揉造作。
       南丁在《经七路34号》一书中多次提到的徐慎,是我的恩师,也是我们汝州的同乡。徐慎1933年生,河南临汝人。中共党员,高中毕业。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二级。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49年毕业于开封中学。参加工作后,历任上蔡县人民银行农贷员、营业所主任、农村金融股股长,信阳专区人民银行中心支行营业所主任,《奔流》杂志编辑,河南省电影电视家协会秘书长、副主席,河南省作家协会第二届理事。1954年开始发表作品,198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同年5月加入河南省作家协会。发表有短篇小说《初春时节》、《宋丹霞之死》,中篇小说《三个年轻人》、《锁不住的春光》、《红军洞》、《鸡鸣镇风云》等。著有《初春时节》、《金银花》、《红军洞》、《难判的离婚案》、《鸡鸣镇风云》、《夺不走的孩子》、《徐慎小说选》、《黄犬奇案》等。小说《换了人间》获全国第二届少年儿童作品奖,电视剧剧本《红军洞》(已录制播出)获1980年全国儿童电视剧奖,中篇小说《红军洞》获1980年河南省人民政府优秀作品奖,《鸡鸣镇风云》获1986年中南五省区优秀图书奖,《小放牛轶事》获1989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海峡情”奖,《卖鸡的小姑娘》获1984年上海优秀作品奖、河南省第三届少儿作品奖。南丁在书中写的他和徐慎打成右派后在大别山劳动改造的章节,令人感动,令人难忘。
       南丁,原名何南丁,我国著名作家。20世纪80年曾担任过8年河南省文联主席,被人称为开启和奠定了河南文学的强势之旅。从乔典运、张一弓,一直到李佩甫,读他们的作品,你就是触到了中华文明的根儿,触到了汉语言文学的纯正血脉;它不是尊贵典雅的京曲儿,不是秦关三叠的吟叹,也不是海派的径帮越腔儿,更不是长江之尾那吴楚的婉约与风雅,它是魏晋风骨坚韧不屈的再现,是九曲回肠黄河那雄浑千里的不眠绝响。
       中原地区在新中国成立前灾荒战乱频仍,文人们逃难离散躲避不及,未能像陕晋冀鲁和东北那样聚合起文学新军。“新时期文学豫军的旗帜、园丁和领头羊,一代知识分子风骨的传承者、践行者——南丁。”廖奔在给赵富海《南丁与文学豫军》一书所作的序中写道:南丁谁也?河南名作家,20世纪50年代以小说《检验工叶英》《科长》成名,20世纪80年代以小说《旗》开反思文学先河,《他们两个短暂一生的编年史》、《尾巴》对文坛影响深刻,随即掌河南作协、文联牛耳,拉起文学豫军。经南丁手调入文学岗位而至今活跃的作家有夏挽群、田中禾、张斌、孙方友、李佩甫、郑彦英、杨东明、齐岸青、赵富海等,组建起一支强健的专业作家队伍,给它宽松的写作环境,并以众多评点文章团聚、培育和扶持它。南丁领导并创办了大型文学期刊《莽原》以及《故事家》、《散文选刊》、《当代人报》、《传奇文学选刊》、《文艺百家报》、《专业户报》等,筹建了文学院,为河南文坛开辟出一块沃土。 
       从20世纪90年代起,文学豫军与文学陕军、晋军、湘军、京派、海派、白洋淀派争锋逐鹿。河南文学界认为南丁的个人贡献在于为文学豫军开掘出一片土壤,呵护出一个环境,改变了一方水土,氤氲成一个气场,使之葱郁成一片共生林,从而创造出一个特定时段的文学气候圈,烘托出近30年的河南文坛盛世。一方人文物理奠定一方文学。文坛上或少成就一位小说大家,河南文学苗圃却出现一位不可或缺的园丁。南丁虽未尽罄个体创作之才,却竖起了一方文学旗帜,人称“中原文坛祭酒”,他把一段区域文化创造织入了中国文学大纛,丰盈了当代文学史。尽管他自己遗憾:遏止住小说创作的好势头去当了8年文联主席、党组书记,没能写出一部长篇小说。然而,南丁既立了言更立了德,他成为中原文化的一个特殊符号。 
       南丁的心中怀有一颗培育文学强省的梦想,就像晨昏暮旦的园丁,一棵一棵地选种子、瞅苗子,一点儿也不含糊。回首过去的坎坷岁月,南丁不禁感慨万千。从“反右”到后来他担任河南省文联主席,他差不多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献给了党的文学事业。用“慈颜善目”来形容南丁先生是再贴切不过了。在河南作家们的印象中,南丁是一位真诚到家常的师长,并有着仿佛是与身俱来的悲悯情怀。读南丁文章,疏淡清雅,劲健沉郁,纹理清晰,才思不枯。离休后的南丁,常常安静地端坐在桌前,握一杯毛尖茶,袅袅的轻雾便从他指缝间徐徐升起,笑意始终洋溢在他温和而慈祥的脸上。对生活中的人和事,他永远都是面带微笑,不管他在哪里,他总把关爱和快乐带给别人。他的智性与谦让,儒雅与克制,让你不得不心生敬意。南丁是那种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更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五味杂陈的人生阅历造就了他独特而高贵的品性。可以看得出,南丁先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生活中他崇尚的则是素朴和简洁,一无官场的功利说教与做派,二无学霸的炫耀固执与陈腐。南丁对作家你我不分家、宽厚待人,在啜茶、聊天中了解大家的需求,然后热心、诚心、急心地想方设法解决文学的条件问题,为作家写作铺路搭桥。他为人淳朴坦诚、幽默洒脱,执著于责任和服务,慷慨地挥洒着温馨与爱。于是,作家们与他推心置腹,更景仰他的人格魅力而齐集麾下,河南文坛气候也一度系于南丁的人格,许多作家感恩于南丁的拔擢,更是一代作家对其所创辟文学环境的依恃、眷恋与珍惜。 
       在谈到如何搞好家风建设时,南丁认为党员干部应该在家风建设上起模范带头作用。因为家风影响着社会风气,也是党风建设的一个基础,家风建设可以带动党风建设和社会风气的好转。建设良好的家风,树立风清气正的社会风气,首先要解决人们的价值观问题,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指导家风建设。为此,家长要发挥表率作用,言传身教,自己作风要正,子女就会受到良好的家教,形成好的家风,带动社会风气的好转,社会就会变得越来越和谐。谈到如何提高人们对家风家训重要性的认识,南丁建议有关部门大力宣传家风家训搞的比较好的家庭,在中共党员、干部、共青团员中抓起来,要把他们作为家风建设的典型传播出去,充分起到带头示范作用。在分享自己的家训家风经验时,南丁说他今年85岁了,有两个子女,大儿子南方64岁已经退休了,小女儿54岁在北京工作,两个孩子都很好。现在条件比过去好多了,更要注意家训家风,不能放松对孩子的教育。他对孩子的教育和要求是诚实,勤俭,朴素,健康,与人为善,为社会做些事情。 
       用"慈颜善目"来形容南丁先生是再贴切不过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位真诚到家常的师长,并有着仿佛是与身俱来的悲悯情怀。一个作家只要具备了这两样东西,即便下笔写的全是大白话,也一定不会是很差的文章。南丁先生写的《送荃法远行》一文,疏淡清雅,劲健沉郁,纹理清晰,才思不枯,其文风酷似巴金。无论你怎么看,该文都不像出自一位七十九岁高龄的老者之手。这样的白话,也只有从南丁口中吟出,才是上好绝佳的文字。结构与技巧之类的写作常识之于他,就像是一位拥有十年以上驾龄的老司机,换档、起步、刹车、转向,一切均是下意识的。离休后的南丁先生,自称是老南丁,虽然赋闲在家,却总是闲不住,河南的文学界有个什么年会呀、笔会呀、研讨会呀,大家都喜欢拉上这位可亲可敬的“老儿童”。他常常安静地端坐在桌前,握一杯毛尖茶,袅袅的轻雾便从他指缝间徐徐升起,笑意始终洋溢在他温和而慈祥的脸上。对生活中的人和事,他永远都是面带微笑,不管他在哪里,他总把关爱和快乐带给别人。轮到他发言时,他又总是要言不繁,就那么三五分钟。南丁的智性与谦让,儒雅与克制,亦在于此,让你不得不心生敬意。他是那种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更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五味杂陈的人生阅历造就了他独特而高贵的品性。可以看得出,南丁先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生活中他崇尚的则是素朴和简洁,一无官场的功利说教与做派,二无学霸的炫耀固执与陈腐,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官至正厅的全国一级作家。南丁先生说,在他最穷困不堪的年代,也就是一九五七年,人海茫茫的郑州火车站,每次从这里再返信阳新县的右派劳改场,不禁黯然神伤,心绪恶劣至极。就在那个瞬间,他做了一件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傻事(在庸常人眼中),身无分文的他,毅然忍痛摘下了手腕上唯一的值钱货儿 —— 一枚上海牌手表,找烟摊换了两包黄金叶香烟。听他讲到这里,我忍住了将要溢出的泪。他说他是从一九五三年就开始抽烟,一直抽到现在。这我信,他的烟瘾是不小,但我喜欢他抽烟的样子,随意的estate,很自然,很优雅。
       河南文学的盛世,它真正的奠基人就是我们亲爱的南丁先生。我知道在他的心中怀有一颗培育文学强省的梦想。南丁是懂文学的人,并有很深的文学情结。他像晨昏暮旦的园丁,一棵一棵地选种子、瞅苗子,一点儿也不含糊。你看一眼河南省历届的作家主席团,基本上都是一些在写作上卓有建树的作家。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张宇当政(曾任第四届省作协主席)的那几年,亦如此。现在还经常有外省的大出版社,揭不开锅了,就奔河南"讨粮"来了。二月河的落霞帝王三部曲,曾救活了频临死亡的湖北省长江文艺出版社。李佩甫主席的压轴封顶之作,还没出炉呢,大小出版社们便争破了头。
       对一位早已跨入离休之列的老人而言,依然还有那么多人念他敬他爱他,这在当下很少见。回首过去的坎坷岁月,南丁先生不禁感慨万千。从"反右"到后来他担任省文联主席,他差不多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献给党的文学事业。说到这些,他幸福地吸了一口烟,又孩童般的笑了。

       南 丁在《再说孙方友》中这样写道:
       小说家孙方友,2013年7月26日12时20分,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猝然去世,享年64岁。酷暑严热的那一天,他正坐在案前写作小说《戴仁权》,他就倒在那未完成的小说残稿上。
       我未去向方友的遗体告别。我不想不愿去看方友的遗容。我不忍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与方友的母亲同庚,我可以算是他的长辈。我希望在我的心中永远保持着方友的生动形象,那被颍河上空的太阳晒黑又被颍河原野上的风吹红了的脸庞,那被对生活对文学的热情燃烧着的明亮的双眼。我不愿这个形象受到任何打扰而有所损坏。
       想起三十多看前孙方友的三十岁,那是1980年。是时,我已在文学圈折腾跌爬滚打了三十年,正与方友的年岁相当。我说折腾跌爬滚打,至今仍痛楚和伤感。这些折腾跌爬滚打,大都与文学的发展无关。或可进一步说,大都对文学有害,比如反胡风反右派文化大革命。1980年春天,河南省在距第一次文代会二十六年之后召开了第二次文代会。如果正常,会间隔的如此之久吗?终于回归了文学,可以为文学做些事情了,真想为文学多做些事情,以弥补找回那失去了的太多太多的时光。于是,在文代会不久,河南省就召开了农村题材座谈会。我在1992年所写《晕说孙方友》里记下了对孙方友的最初印象:
       “那使自己骄傲的十二年前的我的那目光,看到了什么呢?一架壮实的身材被一身褪了色的军装所包装,一张黑不溜秋的还挺英武的脸膛,一对贼亮贼亮的眼睛,那眼神里放射着狡黠与诚实谦逊与自信掺杂在一起的光芒。整个的散发出颍河岸边的泥土气和水草味。对于城市里被污染的空气,这个黑脸亮眼壮实的乡村青年散发出的气味,就挺新鲜挺好闻,多少有那么一点净化效应。那手也算得上做过庄稼的手有握力够粗糙有膙子。”
       孙方友也有他的版本,他于1993年应《老人春秋》之约所写的《南丁印象》中,如此描述:
        “第一次见他,大约是1980年。文化在革命后,省文联召开了第一次农村题材座谈会,从下面邀请八个人,我是其中之一,论年轻,非我莫属,其次是叶文玲,再次是乔典运。那时候我还在家务农,去省城开会还要按天缴纳工分款。当时河南文坛新人辈出,为何让我捞了便宜?现在想来很可能是郑克西与南丁两位老师没少从中作‘梗’。由于家穷,我穿着一件褪色的黄军装,裤子上还补了补丁。第一次走进省文联会议室时心情很紧张。刚刚进屋,就听一个沙沙嗓子的人问,‘哪个是孙方友?’郑老师拉我走了过去。那是一位精瘦而不弱的中年人,迎着走了过来,握手,打量,目光慈祥,平和而善良,许久,只说了一句话‘坐吧’,话,像是已从眼睛里说完了!”
       那个沙沙嗓子,目光慈祥平和而善良,精瘦而不弱的中年人,就是1980年时孙方友眼中的我。
       方友这里说起郑克西郑老师,我稍说几句。克西与我是华东新闻学院同学,1949年9月我们一起由上海来河南,先在河南日报,1950年2月又一起被重新分配至河南省文联。1980年河南省第二次文代会上正式成立了中国作家协会河南分会,克西与我都当选为副主席。方友这个文学新人,是克西首先发现的,他介绍我看了方友发表的两篇作品:《杨林集的狗肉》、《颍河风情录》,记的好像是发表在《安徽文学》和《百花园》上。我也喜欢,以为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真家伙。我们就商量决定,虽是刚刚起步的乡村青年作者,但路子很正,潜力很大,请他来开会。这就是方友说的所谓作“梗”。于是,他心情紧张地走进省文联会议室,这就算是他进了“场”,进了文学这个场。1980年冬天办了三个月的文学学习班,也请方友到了场。后来对那个班上的有些学员包括方友在内昵称为“黄埔一期”,那是他们作为写作者的难忘记忆。学习班结束后又组织学员去西南而华东的采风活动,历时近月,大开眼界。克西已于2010年去世,享年81岁,有小说集《杏林春暖》、散文集《三门峡纪事》等存世。
       之后,方友就成了经常被邀到场的人。1985年,我以为对新时期的河南文学界是重要的一年,那一年河南的小说家们勤奋劳作,获得好收成,在全国引起很好的反响,令人高兴。年末,即1985年12月10日,我们开了个小说创作评论工作座谈会,这个会也请方友参加。我在会上有个讲话《继续推进小说创作的好势头》,专门讲了方友几句话:“还有一个孙方友,也是农民作家,他在颍河旁边编织着他的颍河风情画,他的作品,他的语言,我认为是有个性特色的,这也是个‘危险人物’”。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危险人物’看着我的眼睛写着感动和兴奋。方友在《南丁印象》中说,“扫描器般搜索着他所熟悉或陌生的眼光,每次‘扫描’,总要在我的身上‘顿’一会儿。我就与他用目光‘交谈’,仍是投机,仍是和谐。”这大约可以算作这种目光“交谈”中的一次。
       1990年方友从他的家乡淮阳县新站镇给我来信,对我1985年时的“危险人物”说,做出回应:“何老师:半年未见,甚是想念。今年我情况可以,到年底有望发出二十万字,已占《星火》《北京文学》等刊头题,《钟山》将发表我的中篇《虚幻构成》,用崭新的视角叙事,由苏童责编,我不知此篇能否构成‘危险人物’的前奏?但我对这部小说抱希望颇大,当然这也有个命运问题。另外《百花园》十期也将以头题推出我的笔记小说,四期推出我的四篇已有《小说月报》等几家转载。墨白今年也行,《清明》《钟山》《百花洲》《当代作家》都有中篇问世,《收获》也有一部《同胞》写的可以,责编已经送审。情况汇报完毕。学生孙方友敬上,1990年9月10日于故里。”墨白是方友这位大哥的三弟,当年也在故里做小学教师,从事业余写作。可以看出,方友对其1990年的成绩单有些情不自禁的得意,迫不及待地要告知我。
       随后,又来了,1992年早春,方友寄来一个长长的成绩单,还说是要目。我在此不一一列举,大体上,中篇十几部,短篇数十篇,小小说上百篇,一百二十余万字。他在附信中夸我的眼睛,说我在十二年前的1980年第一眼看他时的眼神就充满自信,自信没看错人,云云。并请我为他写篇文章评说评说。我看了方友那成绩单,高兴,我看那附信,就想笑,这哪里是夸我,分明是拐着弯儿夸自己啊。文章我写了,大约是较早评说方友的文字,题为《晕说孙方友》,文章的开头我就说:
        “据说十二年前我第一眼看方友的目光叫方友难忘,据说我那目光非常自信,自信没看错人。当我看到方友寄来的洋洋洒洒的作品要目时,就很为自己十二年前的那目光骄傲,就很想回忆那目光,只可惜自己的目光自己看不到,回忆就发生了困难。虽然难于真切地回忆起那目光,看着眼前这要目的洋洋洒洒,也如同喝了杯新毛尖茶那般滋润了。……”可以看到我情不自禁地对方友的赞赏之情。
       1992年,我与方友大约有一次见面,方友在《南丁印象》中如此描述:“由于我去年(1992)身体欠佳,南丁先生离职之后我只见过他一面。在省文联小招待所,他去看望作代会代表,306房间,他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慈祥,平和而善良,打量许久才说,‘要力作!’话仍然低沉凝重且残留着主席风度。”方友在同一篇文章中两次提到我的目光,重复用了慈祥平和善良这个词,我自己不知道是否如此,因为我看不到我自己的目光。还说起我的风度,还是主席的,且残留着。我还有风度吗?有意思。小说家孙方友这里用的手法是写实还是浪漫呀?
       1993年末,我应邀为“颍河作家丛书”写总序,在那总序中我写到:“于是就顺理成章地生长出这套‘颍河作家丛书’来。这个阵势中写小说的挺红火热闹的孙氏兄弟方友、墨白,写诗的梁辛,搞评论的李少咏,是熟识的,其他各位朋友则暂未谋面。第一辑即推出十二本,也够浩荡。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他们阵势中的一部分,这只是他们作品中的一部分。”“搞文学的企求什么呢?自己的作品,如能像颍河水里的波浪中的一滴滋润过了什么,如能像颍河平原上的春风中的一缕吹拂过了什么,也就得到欣喜和安慰了吧。”“倒真的不必夹着尾巴作文。说不定也有人会弄出更大的气候来,走向不朽,与永恒奔流不息的颍河共存。那就让颍河作证吧。”这最后一段文字,是期待也是预言。“说不定也有人”是暗指,颍河作家群中人会看的明白,那是指孙氏兄弟的大哥孙方友的。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吧,方友被借调至河南省文化厅属下的《传奇故事》编辑部工作,编辑部报请文化厅拟正式调入,数年过去仍无消息。方友着急,拿着两条红塔山香烟(未能免俗啊)来找我求计求助。我不是为那两条红塔山(我日常吸烟的品味要比此略高些),我只为了方友那两只无助的渴盼的眼睛。我当即爽快答应,此事我来办。就好像此事就归你管,我只一句话就可办成事。其时,我早已离开文联的领导岗位,但我与文化厅长是可以说话还谈得来的朋友,可能是因为厅长政务繁忙忽略了此事,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友了解不多,导致对这个难得人材的价值认识不足,我要亲自去向他游说推荐,我相信他会听取我的意见的,我信心满满把握十足。那天上午送走方友后,我随即骑了辆自行车直奔文化厅,那时文化厅还在花园路那老地方,经七路往南左拐纬一路往东至花园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我爬上四楼,就找到了正在开会的文化厅长,我把他拉了出来,坐在外间,说了此事,他仔细倾听并用笔记下。不久,1997年10月,孙方友正式调入《传奇故事》编辑部,户口也随着转入郑州。一切顺利。此后,方友老将此事挂在嘴上,说我对他有知遇之恩,真不敢当。
       赵富海在《南丁与文学豫军》(作家出版社2013年10月版)里说,他于2009年11月4日至9日首发在《大河报》上的长文《南丁与文学豫军》,触动了一些人的情怀,首先是“‘黄埔一期’的学员孙方友,他第一个打电话给我,说:‘赵兄写得真好。我也写过南丁,写得不好。我感恩,没有南丁就没有我孙方友。南丁老师第一次见我时,(孙方友学南丁的口气)低沉的声音问孙方友来了没有啊?把我这个农民吓一跳,这么大个文豪,还知道我孙方友。’孙方友是很会过日子的人,打电话很节省时间,这次很长,他继续在电话里说:南丁老师握住我的手说方友特色,笔记小说。富海兄听到这话,我的手都抖,差点晕了过去。他话又转回来,你咋恁会写,记得那么美,珍贵啊!下蛋呀,咱们那班蛋下得都不错。那时南丁就说,搭个窝,你们下蛋吧!那啥时候啊,刚改革开放,不说啥题材,给咱创造个条件,自由写作,了不起!”(见该书28页)。
       赵富海这段文字,夸张了。他于2009年冬天发表在《大河报》的那篇文章《南丁与文学豫军》,事先我并不知晓,发表后我才看到。发表后,方友第一个给富海打电话,他们之间有很好的友情,方友向富海表述对我的感谢之情,我以为这是真诚的。但是,说我握住方友的手说,方友特色,笔记小说。方友的文章《南丁印象》并无此记载,我也不记得说过此话,因为,方友的笔记小说,是从1985年时才启动的,就是我说孙方友是个“危险人物”的1985年,而不是我和方友第一次见面的1980年。至于方友在电话里向富海说,“这么个大文豪还知道我孙方友”,也可能是他们朋友之间随意说,形成文字,我看到,就感到有种嘲讽意味,如坐针毡,扎得我不是“差点晕了过去”,是真的晕了过去,叫扎晕了过去。我知道我是谁,我对自己定位十分清晰,我就是一个一生在文学界工作的文学人,在文学界做过编辑做过创作做过评论做过组织领导服务各项工作的文学人。
       我所以要详细叙述方友正式调入《传奇故事》此事,是为了澄清另一件事。赵富海所著《南丁与文学豫军》中说,孙方友是由我调入省文联的。有误。没有此事。应于更正。富海可能是将这两件事弄混了。
       方友到河南省文学院搞专业创作,是2002年,为时任省文联的领导和时任文学院的院长评论家孙荪、常务副院长小说家李佩甫所为,他们有比我更为聪明的慧眼。
       我以为,作为一个文学写作者的方友,在《传奇故事》编辑部的数年历练,到文学院去从事专业的文学创作,都是重要的。《传奇故事》编辑部的数年历练,恰与他正在写作的新笔记体小说相类近,这使他开阔了眼界增长了才干,去文学院当专业作家,使他有了全由自己支配的充裕的时间。这不但保障了他创作的量,也促进了他创作的质。有其三弟也是小说家的文字为证,墨白在长文《序〈陈州笔记〉的价值和意义》中说:“方友创作的第二阶段是1999年至2013年,这一时期创作完成的《陈州笔记》一百六十八篇,《小镇人物》二百八十八篇,构成了孙方友新笔记小说总量的三分之二。孙方友这一时期的新笔记体小说的叙事风格日臻成熟,特别是到了晚后期,《陈州笔记》里的篇章不仅写得从容自然气运畅通,还写得出神入化,形神浑然一体。”这符合方友创作轨迹的实际,也是理所当然的。
       方友去世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为他开过三次会。这种礼遇,这种荣光,对于一个已逝的作家来说,也属少见。三次会,我全都去参加。这三次会分别是,2013年8月9日的:插图本《俗世达人》首发式暨孙方友追思会;2014年7月26日:孙方友小说全集(二十卷)前八卷《陈州笔记》《小镇人物》首发式暨孙方友逝世周年纪念会;2015年3月28日的:《陈州笔记》《小镇人物》研讨会。《俗世达人》为方友笔记体小说的精选本,在方友生前即编就下厂,出版时方友刚刚去世,作者本人未能看到。三次会安排得各有侧重,话题太多,真是说不完的孙方友。我在三次会上也都作了发言,关于方友,我有许多话要说,如今想来,意犹未尽。
       2014年7月26日的孙方友小说全集(二十卷)前八卷《陈州笔记》《小镇人物》首发式暨孙方友逝世周年纪念会上,方友的女儿孙青瑜送我一本书,作家出版社2014年7月出版的孙方友著《小镇奇人》,计六十三篇,二十八万字,为小镇人物的精编本,说是为方友生前亲自编定。书的封面和扉页用了我一句话:“孙方友的新笔记体小说要传世,他是当代伟大的小说家。”这句话,为我在2013年8月9日方友的追思会上所说,作家出版社在报刊上摘了我这句话作为广告词。能为方友的小说的推广做点事说句话,我感到高兴和荣幸。
       我所以如此说,不是感情用事,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哗众取宠,是有着方友的创作实绩作为依据的,坚实的依据。河南文艺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孙方友小说全集》,已先推出他新笔记体小说《陈州笔记》《小镇人物》计八卷,将要陆续出版的为中篇小说三卷《虚幻构成》(1985——1991)、《血色辐射》(1992——1995)、《都市谎言》(1996——2011),短篇小说二卷《黄色的雾幔》。
       大家都说,河南文学的盛世,真正的奠基人就是何南丁先生。南丁先生的作品有黄河荡气回肠的磅礴与大气,有跨越数千年的文史积淀作内涵,有中原大地的厚重、带着中华文明的灵性。笔者没想到,何南丁先生的言谈是简明扼要的。凡与人交谈,他能三言两语就讲明的,不再多说。先生不爱长谈,在他身上找不到居功自傲、颐指气使之感。这位全国一级作家,总是让人觉得亲切和蔼、平易近人。为何?无外乎他由内至外流露出的良好修养。就是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人,当年以他为代表的河南作家群凭着强劲的创作势头,取得了不凡的成就,让人看到豫军在文学界的崛起。何南丁先生很谦虚,一直说乔典运、张一弓、李佩甫、田中禾等人都是文学豫军中的顶梁柱。南丁先生认为,豫军在中国文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清代文人袁枚说过:“诗得一字之师,如红炉点雪,乐不可言。”笔者曾与何南丁先生谈话,偶然提及一件事情,他马上会微微一笑地讲,若是能够朝着那个方面发展,就是一篇小小说的好素材。所以,或许只是通过先生一个友好的微笑、一个鼓励的眼神、一句知心的话,却总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涵养与睿智,还有才思的敏捷。何南丁先生正是凭着超人的才华与内涵打动他人。
       南丁先生谈道:“当年《河南日报》社曾经设在开封一段时间,我就是在那时当的编辑。”他1949年结业于华东新闻学院,1950年开始发表作品,195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短篇小说集《检验工叶英》《在海上》《被告》,中短篇小说集《尾巴》,散文随笔集《水印》《南丁文选》《南丁文集》(五卷)等。他有分量的作品虽多,但并不显得冗长,都是显得那么恰如其分。那次我问到南丁先生的女儿、同样是德艺双馨艺术家、从事文艺理论及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化研究的何向阳时,老先生和蔼地问怎么知道他们是父女,怎么知道女儿的情况。这次,我笑了,答道,喜欢文学的人总会知道你们父女,在报刊上见过相关文章,知道何向阳擅长评论,原来在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工作,当过河南大学特聘教授、省作协副主席,获得过冰心文学奖,现在中国作协工作。总之,这父女俩是河南文学界的骄傲。何南丁先生告诉笔者,当初并未刻意培养女儿从事文学创作,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女儿还是踏上这条路,并且坚定地走下去。
       虽然到省里工作多年,但是何南丁先生怀着深厚的感情多次回到开封和兰考,有时是为了采风,有时只是为了品尝开封夜市小吃,在这个七朝古都的街头走一走,回想一下在汴工作时的青春岁月,再细细打量着日新月异的城乡面貌。这一切一切的深情,都在先生的笔下流淌,他先后写下3篇和兰考有关的文章,其中不乏思辨性,分别在《河南日报》、《随笔》、《奔流》上发表。先生对文学创作的关注与支持,大家有目共睹。
       参观焦裕禄同志纪念馆时,该馆馆长邀请何南丁先生写句话留念,老先生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人之光荣”。在参观毛泽东主席视察黄河处后,何南丁先生安静地坐在河边石桩上休息,参加笔会的作家们纷纷要求与他合影,先生微笑着一一点头答应,没有一丝厌烦。
       那天晚上,采风作家联欢,南丁先生不仅带头唱了几首带着异域风情的俄罗斯民歌和我国的红歌,还风度翩翩地跳起交谊舞,歌声动听,舞姿潇洒,展示出80多岁老人的魅力,真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大家一次次地鼓掌叫好。有年轻作家要求与人合唱王菲版本《传奇》时,南丁先生踊跃地接过话筒,颇有感觉地引吭高歌。这更加博得大家阵阵欢笑声。
       南丁先生常说:“不要有功利之心,坚持、真正热爱,多阅读经典名著,保持创作激情,保持从内心喷涌而出的炽热的创作状态。”这就是何南丁先生,一位德艺双馨的名家风采。
       南丁在《李佩甫和他的小说》一文中这样写道:
       李佩甫写小说已经十年。起步时没有什么惊人之笔,在中原这一群年轻的作家当中,并未引人注意。他朴实诚恳,谦逊好学,倒是块做编辑的好材料,就调至《莽原》编辑部工作。一面工作,既要读大量未印成铅字的原稿,又要读大量已印成铅字的中外古今多个流派的作品;一面学习,上电大啃大学中文系的课程,以补偿历史对他的亏;一面仍坚持业余小说创作。三面出击,也够苦的了。好在年轻气盛,各方面都还令人称道。
       这期间,读到他的《蛐蛐》,与他起步时的虽有真情但总显拘谨的习作相比,就颇有点儿灵气儿,就觉得对这个李佩甫应当另眼相看了。后来,又读到他的《森林》,是在宣泄一种男儿的阳刚之气,分明是他的自我宣泄,那粗犷,也不是用糨糊粘上去的。我就猜想,他要有一点儿大的动作出手。别看他不吭不哈,寡言少语,却有心计,有大志,内秀呢。我注意到他对同辈写作的朋友不卑不亢,学人家的长处,不嚼人家的馍。总会有名堂。《红蚂蚱、绿蚂蚱》,证实了我的猜想,果然出手不凡。这篇三万余字韵致别具的小说,文体学家也说不清楚它的归属,是中篇小说,还是系列短篇小说呢?这好像也不是无关紧要,留给文体学家去研讨吧。十小节,十个人物命运的片断。真切生动地塑造了“住着姥姥的村子”在特定历史时期的整体形象。深沉,凝重。
       这也有来由。佩甫与农民一起背过日头,与工人一起开过机器。他懂得生活的艰辛、创造的艰辛。经年累月,生活与创造赐予了他深沉凝重的气质。他的气质给了他的小说深沉凝重的调子。他总是写正剧,好像缺乏幽默感。比如《红蚂蚱、绿蚂蚱》中的《选举》,如此荒诞的事件,闹剧、喜剧,都可大做其文章,他却选择了正剧的写法,全是白描,毫不渲染,这就给读者留下再创造的极大的空白,读来或叫人心眼发酸,或叫人笑得发晕。近乎噱头的廉价的幽默,当然要失之于浅薄,还是不要的好。
       与佩甫共事几年,又同住一个大院,个人交往却不多。他偶尔来家坐,却不善谈吐,如同他写小说,极凝练,说完了就走,好像怕耽搁我的时间。有次谈起写小说,他自言自语说自己:“思想不能掉下来。”这句话给我留下极深印象。如今的年轻人,如此说的不多,即使说,也要换一种说法,说一些玄乎得叫人费解的新词。佩甫却还说这种老话,叫我吃惊。《红蚂蚱、绿蚂蚱》之后,又有长篇小说《李氏家族的十七代玄孙》问世,现实与历史交错叠印,纵横捭阖,游刃自如,很有点儿大家子气了。
       他近年来家几次小坐,话题是希望能给他时间从事专业创作。说是几年的编辑工作确实给了他许多不可替代的补益,但当前有几个东西想写,按捺不住冲动,需要整块的时间,以后如需要,还可重做编辑工作。话依旧不多,却很执着。想起他在《森林》中宣泄的男儿气,那不是用糨糊粘上去的粗犷,想起《红蚂蚱、绿蚂蚱》和《李氏家族的十七代玄孙》,有些相信他终会成大器,势头又正旺,就觉得延误了这位人才的黄金时间,也是罪过,也就未敢不同意。
       从事专业创作后,他件事就是冒着寒风回到他插过队的村子里(是“住着姥姥的村子”吗?),去寻找感觉,强化情绪。这种寻找,这种强化,我记忆中,他不时插空进行,他在实践着另一句未说出的老话:“生活不能浮上来。”老话大约也不必一概打倒吧。开放,打开窗读现代主义的作品,闭紧门拒绝涌动的现实生活,总不能算是完整的开放。两个不能,恐怕也不仅是为文之道。
       佩甫要出小说集,叫我写序,这大约是一年前的事,于是,便找来小说,一一看过。看过后,就搁置在那里,又忙乎别的事情去。一搁置,就经年。催过几次,我很有些不好意思。近又说集子早已编好,就等着序一起发稿。我也就愈加歉然。乘着龙年春节假日,胡涂乱抹,冒充序言,未知可否蒙混过关。
       南丁先生不愧是文学豫军的栽树人!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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