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和他的《在家者说》
- 作者: 郭进拴
- 编辑: 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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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3-09-23 15:46:25
史铁生是当代著名的小说家,但他的散文也写得相当出色。不管是回忆母亲、写个人经历的抒情之作,还是谈人生、谈文学的随笔散文,都充满浓郁的情感和理性的思考。作者文笔流畅、洒脱,内涵丰富深刻,富有哲理意味。
《小说家的散文:在家者说》收录了作者的21篇散文随笔,供读者阅读赏析。不要一气呵成,最好慢慢地、细细地读,像品尝美酒一样,一次尝一点,每次啜饮都会给你一点亮光,每篇散文都以不同的方式滋补你的心灵。
《小说家的散文:在家者说》值得你放在床头,在工作之余,阅读两三篇,在优雅温馨的艺术享受中体味人生的哲理,感悟人生的真谛,陶冶性情,舒畅胸怀,定有一番别样的快意和乐趣。史铁生,著名作家,生于1951年。曾两次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两次鲁迅文学奖,以及华语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2010年12月31日凌晨,史铁生因突发脑溢血去世。史铁生是当代中国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的写作与其生命完全结合在了一起,他用自己残疾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
他睿智的言辞,照亮了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
《小说家的散文:在家者说》荟萃了史铁生的散文代表作,包括《病隙碎笔》《消逝的钟声》《老家》《想念地坛》等近二十篇。
著名作家史铁生于2010年12月31日凌晨3时46分因脑溢血突发抢救无效在北京病逝,享年60岁。
史铁生1972年不幸瘫痪,后来身患尿毒症,需要靠透析来维持生命,每周3次的透析,1000次针刺,让他的血管变成了蚯蚓状。命运对他来说太残酷了,可他又是坚强乐观的,他用笔来超越生命的困境,写出了《我遥远的清平湾》、《我与地坛》、《病隙碎笔》、《务虚笔记》、《我的丁一之旅》等大量优秀作品,其诗性的语言和深邃的哲思打动了千千万万读者。
我最早读到史铁生的作品是八十年代发表在《青年文摘》上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写他在陕西农村插队时的一段往事。前不久又在杂志上读到他写的《在家者说》,在他的笔下,家不是豪华的饭店和宾馆,家也不只是仅有精美的家俱,家其实不限于空间,家更是一种时光,一种油然的心绪。家即使家徒四壁也依然是容纳你的躯体又放纵你的心情的地方,是陪伴你的欢乐又收容你的痛苦的地方。人最终能够享受的只有心情和智慧,家至少有相亲相爱的两个人,只需倾诉与倾听就足够了。
他在《病隙碎笔》中写到:“生病通常猝不及防,生病是被迫的抵抗。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其实端坐的日子是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的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面前都可以再加一个’更’字。”
1991年《上海文学》发表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发表后引起了广大读者的注意,他的文章深深打动了读者的灵魂,一些受病痛折磨和烦恼困惑的人由此得到了慰藉。它的部分章节被入选到高中语文课本之中,感染了更多的年轻学子。
对于他来说,生命的意义更加特别,在他的作品《务虚笔记》和《病隙碎笔》中,他思考着生与死,残缺与爱,苦难与信仰,写作与艺术等重大问题,并展现了他自己如何在生活中活出了意义,苦难的经历给予他的是一笔精神财富。他曾表示:“对待生死我选择一种乐观的态度,让我如此幽默地看待生死还得感谢卓别林。在《城市之光》这部电影里,女主人公要自杀,卓别林将其救下,这女的说:“你没权利不让我死?卓别林的回答让我至今难忘:急什么?咱们早晚不都得死?这是参透生死的大师态度。我想他是在说,这是困境,谁也逃不过,人生的一切事就是在于困境周旋。这需要靠爱去延缓死亡。”
史铁生虽然离开了我们,他的精神永存。他的作品是留给我们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我们永远怀念他。
我在 读史铁生《在家者说》的时候,正上火,舌肿目赤,头昏脑胀,整整一天半躺在床上。这实在也是件辛苦的事——因着他的辛苦:他病的辛苦,写的辛苦,想的辛苦,他灵魂的这个铁生与他肉身的那个铁生分裂与合谋的辛苦(这中间有时还掺杂着一个“精神的铁生”),这统统的辛苦,减轻我肉体辛苦的同时也加重我精神的辛苦,读完之后,灵魂应该可以更飘然一些。可是,没有。
这书里经常是两个铁生,灵魂的一个在高处,如高僧,如哲人,俯瞰着肉身的那个无从直立满身残疾每隔三天就要去做一次透析随时可能被上帝收回隔离的铁生。下面的那个越逼仄,越困苦,越不堪,上面的那个越自由,越积极,越活跃。“就在赌徒史铁生一身一身地出汗之余,我开始从一旁看他,从四周看他,从远处甚至从天上看他,我发现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疑问,从里到外根本一个谜团。我忽然明白了,我的写作有他这样一个原型差不多也就够用了,他身上聚集着人的所有麻烦。我的优势于他的仅仅是:他若在人前假笑,我可以在他后面(里面)直哭——关键是,我们可以在事后坦率地谈谈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谁的错儿?”这样子分裂,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模式,一种写作模式,一种看待和分析问题的模式,也是一种心理治疗模式。我也常常这样来回看自己,来解除烦恼。
友人来读博文,看到“苍天厚我”一节,称羡慕这种心态;姐妹在家相夫教子,有时也百无聊赖;哥们在外行走江湖,难免失去目标。我们来读史铁生——想想他的际遇,他的生存状况,能不抚额庆幸吗?能不谓之:苍天厚我?它没教我残,没教我废,没教我碌碌,没教我麻木,没教我不能爱、不能歌、不能写、不能倾诉、不能直立行走、正常工作、交朋结友、到处转悠,它不厚我厚哪个?难道还是铁生?厚他者,不过是写作的乐趣和功用,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之展现。
他的境遇在那里,不到那境遇,心境不会那样子,不到那份上,也看不到那些东西,也写不出那些文字,要不怎么成就和塑造史铁生呢?不过是普通一个残疾人而已,成就其心灵的广大与强悍,洞察聆听的细微与艺术。正如他之所谓:白昼的清晰是有限的,黑夜却漫长,尤其是那心流所遭遇的黑暗,更是辽阔天边。现实的白昼逼仄到无处可去,干脆退避到黑夜证得圆满。友人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你一点,拿去你另一点”。我想这句话应该改一下——“上帝是公平的,拿去你这一点,再给你另一点。”非要搬出个上帝,也还有先后顺序。
这样的写作,只留下干货,不甚在意起承转合,只求质地和重量。你想啊,多写些唠叨话与人无益,自己还痛得要死要活,干脆不费那口舌。就沿着生命的启示,一步步设问,一步步追索,就这样再路上,蔑视死亡,嘲笑无良。言爱情,言亲友,言故乡,也言性。他勇者无畏,大义凛然。言残疾人之性功能,他选择直面。终是要面对,干脆把底牌响亮地摔在你面前,让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把你的那张牌翻过去。你的不是。我无所谓是与不是。
言写作,言散文,言小说,似乎这一个铁生与那一个铁生无处不在,无所不思,无所不言,平静自然,且有力量,因为他来自黑夜,宁静而宽广而博大的黑夜。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生存的逼仄,早就了语言环境的自由与宽松,抵达一个自由与民主的境界。
我等在人世间行走,本容易缺铁缺钙,而铁生给人以力量,以希望,以勇气,以可能,如大夫开出的铁剂和钙片,铁生的书籍为药方,缺铁缺钙者时常读一读,可藉以汲取力量,拨开云雾,发现并享受生活之乐趣和幸福。知足者常乐,随遇者而安。设若你觉得不够幸福,一条路是继续艰苦的努力,还有一条是调整你幸福的预期,两条路可以同时进行,如数学公式里的俩参数可以同时调整,这里退一步,那里便现出海阔天空,与无限风景。
读阿Q的时候有一首诗:“忽然掷笔自叹息,我亦阿Q传里人”。残疾心理,比比皆是,我亦如是。如若再有地震那样的灾难和困境出现,我想将此书带在身边,如含着一枚铁钉子,可以一动不动又源源不断地输送来生的力量、活的勇气,精神的水滴。
整整一天我都躺在床上,仿佛我是个不能行走甚或智障的残疾,就看铁生他摇着个轮椅,上天入地,神气活现,像个法师,得道高僧,又像个功夫高深的武林怪杰,通过这书籍输送我内力,并普及他的宗教,他的地坛,他的“零度写作”。
晚上睡觉的时间到了,我把这本不算厚的书垫在腰下,想睡不着了再起来翻看几眼,再觉悟点什么。迷迷糊糊竟睡着了,兀自听得书掉到了地下,“啪”地一声。
史铁生在《叛逆者》中这样写道:
姥爷还在国民党中做官的时候,大舅已离家出走参加了解放军。不过我猜想,这父子俩除去主义不同,政见各异,彼此肯定是看重的。所以我从没听说过姥爷对大舅的叛逆有多么的愤怒。所以,解放前夕大舅也曾跑回老家,劝姥爷出去避一避风头。
姥爷死后,大舅再没回过老家。我记得姥姥坐在床上纳鞋底时常常念叨他,夸他聪明,英俊,性情仁义。母亲也是这样说。母亲说,她和大舅从小就谈得来。
四五岁时我见过一次大舅。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玩,院门外大步流星走来了一个青年军官。他走到我跟前,弯下腰来仔细看我:“嘿,你是谁呀?”现在我可以说,他那样子真可谓光彩照人,但当时我找不出这样的词来形容,唯被他的勃勃英气惊呆在那儿。呆愣了一会儿,我往屋里跑,身后响起他爽朗的大笑。母亲迎出门来,母亲看着他也愣了一会儿,然后就被他搂进臂弯,我记得那一刻母亲忽然变得像个小姑娘了……然后他们一起走进屋里……然后他送给母亲一个漂亮的皮包,米色的,真皮的,母亲喜欢得不得了,以后的几十年里只在庄重的场合母亲才背上它……再然后是一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到中山公园去,在老柏树摇动的浓荫里,大舅和母亲没完没了地走呀,走呀,没完没了地说。我追在他们身后跑,满头大汗,又累又无聊。午饭时我坐在他俩中间,我听见他们在说姥姥,说老家,说着一些往事。后,母亲说:“你就不想回老家去看看?”母亲望着大舅,目光里有些严厉又有些凄哀。大舅不回答。大舅跟我说着笑话,对母亲的问题“哼哼哈哈”不置可否。我说过我记事早。我记得那天春风和煦,柳絮飞扬;我记得那顿午饭空前丰盛,从未见过的美味佳肴,我埋头大吃;我记得,我一直担心着那个空白的人形会闯进来危及这美妙时光,但还好,那天他们没有说起“他”。
那天以后大舅即告消失,几十年音信全无。
一年又一年,母亲越来越多地念起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听得出,母亲已经不再那么怪他了。母亲说他做的是保密工作,研究武器的,身不由己。母亲偶尔回老家去从不带着我,想必也是怕我挨近那片危险——这不会不使她体谅了大舅。为了当年对大舅的严厉,想必母亲是有些后悔。“这么多年,他怎么也不给我来封信呢?”母亲为此黯然神伤。
大舅早年的离家出走,据说很有些逃婚的因素,他的婚姻也是由家里包办的。“我姥爷包办的?…‘不,是你太姥爷的意思。”大舅是长孙,他的婚事太姥爷要亲自安排,这关系到此一家族的辽阔土地能否有一个可靠的未来。这件事谁也别插嘴,姥爷也不行——别看你当着个破官;土地!懂吗?在太姥爷眼里那才是真东西。
太姥爷,一个典型的中国地主。中国的地主并非都像“黄世仁”。在我浅淡的记忆里,太姥爷须发全白,枯瘦,步履蹒跚,衣着破旧而且邋遢。因为那时他已是一无所有了吧?也不是。母亲说:“他从来就那样,有几千亩地的时候也是那样。出门赶集,见路边的一泡牛粪他也要兜在衣襟里捡回来,抖落到自家地里。”他只看重一种东西:地。“周扒皮”那样的地主会让他笑话,你把长工都得罪了就不怕人家糟蹋你的地?就不怕你的地里长不出好庄稼?太姥爷比“周扒皮”有远见,对长工们从不怠慢。既不敢怠慢,又舍不得给人家吃好的,于是长工们吃什么他也就跟着一起吃什么,甚至长工们剩下的东西他也要再利用一遍,以自家之肠胃将其酿成自家地里的肥。“同吃同住同劳动”一类的倡导看来并不是什么新发明。太姥爷守望着他的地,盼望年年都能收获很多粮食。很多粮食卖出很多钱,很多钱再买下很多地,很多地里再长出很多粮食……如此循环再循环,到底为了什么他不问。他梦想着有更多的土地姓他的姓,但是为什么呢?天经地义,他从未想过这里面还要有个“为什么”。而他自己呢?风光的时候,也不过一个坐在自己的土地中央的邋里邋遢的瘦老头。
这才是中国地主的典型形象吧。我的爷爷、太爷、老太爷,乃至老老太爷都是地主,据说无一例外莫不如此,一脑袋高粱花子,中着土地的魔。但再往上数,到老老老太爷,到老老老老……太爷,总归有一站曾经是穷人,穷得叮当响,从什么什么地方逃荒到了此地,然后如何如何克勤克俭,慢慢富足起来——这也是中国地主所常有的、牢记于心的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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