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刀郎现象【二百零四】

刀郎《山歌廖哉》专辑中的《镜听》旋律优美凄婉，令人心酸心痛，又是一篇绝世佳作。我们永远也遇不到《花妖》中的爱情，但是我们或许可以接近《镜听》中的爱情，因此后者才是人间真爱。这首歌的大意比较好懂，但是领会其中的艺术魅力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就直接开始逐字逐句解释吧。

《镜听》收录在刀郎的《山歌廖哉》专辑中

《镜听》逐字解释

《镜听》

镜听是一种占卜方式，在除夕或岁首的夜里抱着镜子偷听路人的无意之言，以此来占卜吉凶祸福。唐代诗人王建在《镜听词》中说：

重重摩挲嫁时镜，夫婿远行凭镜听。

（摩挲：用手抚摸。夫婿：丈夫。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出嫁时的妆镜，丈夫远行的祸福全靠抱着它去镜听占卜。）

女子怀抱镜子，镜听占卜

因为梦没有留下种子镜光嘲笑她的发丝

女主的丈夫远行，十八年未归。歌后面说“这一去金川十呀么十八年”，女主丈夫估计是去参加金川战役，或者驻守金川。清朝乾隆年间有“大小金川之战”，这两次战役历时十八年。这首歌中的故事也许就发生在清朝。

女主的丈夫参加金川战役，十八年未归。女主盼望夫妻团聚的美梦一直没有实现。（即“梦没有留下种子”，种子就是结果。注意语言艺术。）十八年的相思之苦使女主的满头青丝逐渐变灰。（即“镜光嘲笑她的发丝”。注意语言艺术。）

镜光嘲笑她的发丝

所以守候在除夕期待渡鸦的只言片语

于是女主守候在除夕之夜，打算用镜听来占卜丈夫的吉凶。她急切地期盼着他人只言片语的神秘预言。（因为这种预言很神秘，所以比喻为“渡鸦的只言片语”。乌鸦在中国民俗文化中是吉祥和具有预言作用的神鸟，素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之说。认为乌鸦代表不祥那是以后的事，或者个别地区而已。）

渡鸦，我原来是吉祥鸟

天青地黑万籁俱寂没有踪迹

她早已经在镜中给了未来以定义

除夕的夜晚天青地黑，万籁俱寂，没有人的踪迹，女主又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其实每当揽镜自怜，看到自己不断衰老的容颜，她早就知道结果了（丈夫回不来了）。（即“她早已经在镜中给了未来以定义”。刀郎的表现力是不是非常独特呢？）今晚的镜听占卜只不过是抱着微弱的幻想罢了，或者只是一种别有它意的安慰。

山魈让她等一等 星夜兼程的情人

他正越过沉睡的边镇 唤醒宵禁的新城

他带来原野 他带来穹隆 赤裸的穹隆

夜风起，如山魈呓语

山中的寒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她起了惊疑。旋即又想，就算听不到丈夫的吉音，他的魂魄也许会回来和她相会吧？（即“山魈让她等一等”，不要完全绝望，丈夫的魂魄也许会来看她。由此可见作者语言表现的艺术性。天才的表现手法！）怀着这种幻念女主继续等着，好像看见了：

女主情人的魂魄星夜兼程（即“星夜兼程的情人”。艺术！）。他越过沉睡的边镇，他浓郁的乡情和亲情激起了宵禁的新城中其他战死异乡的孤魂野鬼的哀嚎。（即“唤醒宵禁的新城”。这种浪漫的表现手法，谁见过呢？此处应该有眼泪，因为我听见了作者的哭泣。）

沉睡的边镇

这种幻念给女主带来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啊。只是因为这幻念，那无尽的原野，漆黑的、下面空无一物的苍穹变得更加的凄凉和使人绝望罢了。（这就是她丈夫的魂魄带来的东西，即“他带来原野 他带来穹隆 赤裸的穹隆”。天啊，我们得重新审视艺术，特别是歌曲的艺术。）

女萝

她的身体是无名的身体女萝依依的浮萍

丈夫归家无望，女主陷入了痛苦的思念，在绝望中，灵魂好像从身体中游离出来。（身体没有了灵魂的主宰，作者比喻为没有名字，即“她的身体是无名的身体”。再次震撼于作者语言的魅力，这种魅力我在唐诗中见到过无数次。）丈夫是大树，女主本是依附于大树的女萝；丈夫没有了，女主就像那无所依靠的浮萍，只好在世间任凭风吹雨打，无根无依。

浮萍

她的遗忘从未占有遗忘野火春风草离离

她想遗忘掉这种相思的痛苦和煎熬，但是这遗忘就像原野上的野草，虽然被野火烧尽了，春风一吹又疯狂地生长出来。（“她的遗忘从未占有遗忘”的意思是：她的遗忘从来就不是真正的遗忘。李商隐也喜欢这种表达方式。）

“野火春风草离离”来自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离离原上草

一更鼓儿天 一更鼓儿天

这一去金川十呀么十八年

此处指明了，女主的丈夫是去参加清朝乾隆年间的大小金川战役。仗都打完了还没还家，可以想见结果是怎么样的了。这也是“她早已经在镜中给了未来以定义”的原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带来原野 他带来穹隆 赤裸的穹隆

山魈让她等一等 星夜兼程的情人

他正越过沉睡的边镇 唤醒宵禁的新城

他带来原野 他带来穹隆 赤裸的穹隆

二更鼓儿敲 二更鼓儿敲

敲得泪珠儿对对往下掉

上面已经有详细的解说。

三更鼓儿咚 三更鼓儿咚

窗棂不动哪里来的风

窗棂不动自然没有风，这阵阵的寒意（歌里的“除夕”指明了季节，即寒冷的冬季）来自女主内心的绝望和忧思，而不是由冷风带来的。

佛说：世间的风起云涌，皆是自己的心动。

风起云涌

四更鼓儿催 四更鼓儿催

天上鸿雁往南飞

女主希望丈夫的魂魄能回家看看。雁南飞暗含乡愁和对归家的渴望。明代钱宰在《雁南飞》中说：

黄梧井边雁南飞，万里玉关人未归。

孤灯捣练江南妇，霜落空阶臂酸楚。

（玉关：玉门关，暗指江南妇的丈夫是守关军士。）

雁南飞

后记

对诗歌的理解，不能只领会大意，否则的话它就没有任何价值了。诗歌那么短，作者是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百来个文字中间，没有倾注的话，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对诗歌的理解就是理解到每一个字，哪怕是一个虚字，因为每个字都是作者的心血和灵魂的歌唱。

看见这几个字，就意味着您的确是看完了。谢谢。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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